毕竟几人真得鹿

-----正文-----

十六岁那年的秋狝，刘辩猎到一头白鹿。

那鹿是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。我追着不满内侍寸步不离看守的刘辩钻进一片林子，拨开遮眼藤蔓的瞬间，走在前头的他忽然扭过头来，食指压在唇上，朝我轻轻嘘声。

我忧心林中危机暗伏，正待扶上腰间的佩刀，余光不意瞥见一抹霜色。

定睛望去，原来林深处并非意想中的晦暗沉寂——一道浅溪划开郁郁葱葱的坡地，碎金似的光漂浮在水面，宛如上巳时节蜿蜒顺流的诗与酒。那鹿踢踢踏踏踱到水边，白得如玉雕出的像，旁若无人地伏低身子衔住一只酒觞。莹莹碧眼澄澈如水，遥遥看向此岸。

一声“你瞧”响起的同时，我低下头，捉住刘辩眼底奇异的狂热。

他说：“我捉了那鹿做你及笄的礼物，如何？”

他为了这场秋狝起了个大早，方才席间又因心头烦闷喝了不少酒，眼下双颊飞红，言语间隐隐能听出几分微醺。我便只当这又是他醉极了的浑话，凑上前些与他并肩挤在一处，问：“你真想要那白鹿？”

以白鹿喻国祚权柄的习惯古来有之，猎得白鹿，几乎与得天授命没什么分别。假若叫皇后得知她这一向疏懒的儿子不知何时竟也生出逐鹿之心，不知该有多欣慰。

张弓引弦时，我竭力按下心底擂鼓般蓬勃的欲望，只咬紧对岸无知无觉的猎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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